阳光正在西斜，夕阳正在侵染。
黄昏下的校园，沉静而优美——如果不看那些“嗬儿……嗬儿……”游荡的数万只丧尸——那么，树木依然碧绿，花草依然鲜红，仿佛浓墨重彩的画卷，悠然铺张而开……
三教二层的休息室里，朝东的窗口显然无缘夕阳的美景。
外屋的李智还在沉睡。里屋的床上，三个女生说着贴心话。
苗彩虹将自己父母离异，无亲无故，卖唱求学的苦难经历，如同故事一般轻描淡写地讲了出来，这让艾琳和肖萌萌心生疼惜与钦佩之情。
“彩虹，你的心态真好，我特别羡慕你的这种豁达和洒脱！”艾琳言语温柔，旋即，笑着摇了摇头，“难怪你说他是小屁孩呢，呵呵。”
“彩虹姐姐，你多大呀？”肖萌萌也记得，彩虹姐姐说过李智哥哥是小屁孩，所以她就很想问清楚。
“我算是唱了两年歌吧，不过后一年是白天上复习班，晚上兼职。所以，应该是比你们大三岁……嗯？我比咱家萌萌大五岁吗？”苗彩虹说着，看了看身前的小女生，压着嗓子惊叫，“哇——！我的小萌萌哎——”她一把将肖萌萌搂在了怀里，还在她头发上吻了吻。
肖萌萌笑得甜美，抬起小脸，娇憨道：“其实姐姐也比李智哥哥大一岁呢！”
“嗯，呵呵。”艾琳有点羞涩地笑了笑，“我数学不太好……所以，是复读了一年。”
“嘻嘻，我是上学早了一年，而且，我还只是大一呢，所以也不算很小了啦！”肖萌萌的小脸上满是得意。
“哎？咱家萌萌才大一吗？”苗彩虹抚着她的小香背。
“是嘀，是嘀！”肖萌萌仰起小脸，点点头。
“那你们是怎么凑到一个宿舍的？自己调的吗？”苗彩虹问艾琳。
“呵呵，萌萌中午来找我，就正好被堵在我们宿舍了。”艾琳伸手揉了揉肖萌萌的小脑袋，“我跟萌萌是去年十月底认识的，她那时候刚上大一没多久。那天我看见她一个人抱着一个大大的箱子上楼，那模样我现在还记得呢……一个小小的女孩，抱的箱子都有自己胸口那么高了……”她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妹妹，“我就帮她提到宿舍，然后我们就相识了！”
“嘻嘻，那是我外婆给我寄来的秋冬装，里面还有一些家乡的特产，反正东西好重的。那个出租车司机本来想帮忙的，但是宿管阿姨不让他进，所以我就只能抱着慢慢上楼……”肖萌萌吐了吐小舌头，假装很是气喘的样子，“要不是姐姐帮忙，我可能都要累死在半路上啦！”
苗彩虹被她的可爱模样逗得眯眼笑了起来。
“萌萌是她外公外婆带大的，来大学之前也一直住在外婆家。”艾琳解释着，“她外婆特别疼她！萌萌都上大学了，还拿她当成孩子一样宠着……”她忍不住侧身捏了捏肖萌萌的小脸，温柔一笑，“结果就把她宠成一个小公主了！”
“嘻嘻！以前在家里，有外婆疼我，来了学校，有姐姐疼我，我真的好幸福呀！”肖萌萌直接趴在苗彩虹的身上，使劲地伸着小手将两个姐姐全部拥在了臂弯里。
“嗯，后来萌萌就带着家乡的特产来看我，这一来二去就相熟了。”艾琳眼含柔情，抚摸着凑到身前的小脑袋，侧身跟苗彩虹说着，“结果我们宿舍的那三个，还有附近宿舍的都认识萌萌了，一看见她大家就喜欢得不得了！”
苗彩虹捏了捏肖萌萌的小脸：“萌萌这么可爱，谁不喜欢？”说着，抬头望向窗外，看着远处那颗梧桐树，她撇了撇嘴，却又忍不住轻笑出声，“就像他喊的那些口号里说的，友情恩情什么的，确实需要珍惜啊……”
她看了眼艾琳，再看了眼肖萌萌，动情道，“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，它就会变成一种奇妙的缘分呢！”
“是啊……”艾琳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身前，声音缥缈，“缘分真的很奇妙……可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……如果我没有违背家人的意愿来这边上学，或许现在已经死在某个地方了吧……”
“姐姐！”肖萌萌扬起脸眼含雾气地呼唤她。
艾琳抚摸着她的小脑袋，轻轻靠在了苗彩虹的肩膀上：“彩虹，这么说可能显得我身在福中不知福，但事实上……你是没感受过亲情，而我是感受得太多太浓，多到我都有点害怕。”
她摇了摇头，“我爷爷是军人出身，奶奶是那个时代的老学究，父亲是法医，母亲是医生……反正我家里人都是做一些特别严肃的工作的。”她轻叹一声，“而我爷爷又是个特别严厉的人。从记事起，我就没见过父亲敢在爷爷面前仰躺在沙发上，而是必须要上身绷直，坐姿要像个军人一样。”
她捏了捏自己的运动裤，“知道我带的为什么全是旅游鞋吗？因为我的衣服和鞋子，差不多全都是运动装。从小，爷爷就要求我锻炼身体，每天必须要跑够多少公里，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……其实我能看得出来，他就是拿我当男孩来养的，没能抱上孙子是他一辈子的遗憾，所以把所有要求跟希望，都施加在了我身上。”
她幽幽道，“我能明白他们严厉管教的初衷，也理解他们想让我成才的迫切渴望，谁让四个人都指望着我，这个家里唯一的孩子呢！但是理解归理解，长期在那样的家庭里生活，我其实一直很压抑，所以慢慢的，我性格就变成这样了。”
她叹口气，“说好听的叫温柔、随和，其实我心里明白，这只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敏感和防备罢了。我真的不敢轻易向他人敞开心扉，但你们的出现，仿佛在我的心里，照进了一道光一样！”
她的眼泪悄然滑落，“中午在宿舍，我给他们打电话，把教室里出现丧尸的事情说了一遍，可是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相信我！爷爷只说了一句，‘好好上你的学，别净想那些有的没的！’就把事情定性了！等他们再次打来电话关心我的时候，已经来不及了，那时候外面已经满世界怪物了！后来没多久，我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们了！”
苗彩虹默默地伸出右手，环住她因哭泣而抖动的香肩，轻轻地拍打着。肖萌萌将头枕在姐姐的腿上，将脸埋在她的腹部，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，轻颤着肩膀……抱得紧紧的！
艾琳拭去了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，轻拍着肖萌萌的后背，强撑着挤出了笑容：“或许回过头来想一想，我反而应该感谢这样一个没有过宠爱、没有过拥抱、没有过亲吻的成长历程！”
她抚摸着妹妹的秀发，“我没有感受过萌萌的外婆给予她的，那种温暖柔润的爱，但却感受过仿佛大山一样压抑而深沉的爱！它给过我痛苦和折磨，却也给了我一颗，要让自己必须坚强下去的心！”
她满脸疼惜地轻拥着自己的妹妹，“我以前是为了自己而坚强，以后要为了我的亲人朋友坚强！在我最无助的时候萌萌在我身边，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们出现在我眼前！这份恩情，我永远不会忘记！”
苗彩虹也歪着脑袋与她靠在了一起，肖萌萌更是压抑着眼泪，无声地抽泣。
艾琳将肖萌萌轻轻扶起，让她斜靠在自己怀里，捧起她的小脸，在那水雾迷蒙的眼睛上轻轻地吻了吻：“萌萌，谢谢你的陪伴，也谢谢你做我的妹妹！”
她将脸贴在肖萌萌的额头上，轻摇着身体，“那些失去的，或许永远地失去了……但是这些拥有的，我们努力绝不再失去！好不好？外婆给你的爱我没办法替代，但我也一定用我的一颗真心去疼惜你，宠爱你，让你永远是那个快乐的小公主！好吗？妹妹！”
“姐姐！”肖萌萌压抑着眼泪没让流下，伸手环住艾琳的肩膀，扬起小脸亲吻着姐姐的脸颊，“姐姐，我明白的，我全明白的！”
她声音轻颤，难掩悲切，“中午跟我外婆打着电话，那边突然就断掉了，重新打过去……就再也没人接了……我知道发生了什么，我心里都明白……如果不是有你们，我永远都不会对别人说这些话的！但是，姐姐，你让我感受到了爱，让我知道，除了外婆，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姐姐，在这样用心地爱着我！”
她红肿着眼睛压抑着悲伤，轻声呢喃，“我相信外婆一定在天上看着我，保佑着我，让我遇到了姐姐，遇到了李智哥哥，遇到了彩虹姐姐，遇到了这么爱我宠我的人！我相信外婆在天堂里，也一定会为我开心……”
她靠在姐姐的怀里，轻声诉说着，再也不复先前的萌动活泼，眼含忧愁，轻柔如水，仿佛在诉说一个悲伤的故事，“外婆常常跟我念叨，‘萌萌啊，外婆一天比一天老了，也不知道哪一天啊，突然就没了……别的我都不怕，唯一的就是不放心我的萌萌！’她说，‘你那爹妈心狠啊，为了去外国挣钱把你扔在这儿，也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……我的萌萌要是身边有个伴儿，起码还能有个疼你关心你的人，那样外婆就算走了，也能放心啊！’……”
“外婆，你看到了吗？我有姐姐了！我有哥哥了！我有人疼爱了！我再也不孤单了！外婆，你看到了吗？”
她仰望着棚顶，目光悠远，仿佛穿透了房顶，穿透了楼体，穿透了天空，穿透了这蒙住双眼的混沌乱流，穿透了这肮脏、诡异、恐怖、绝望的世界——飞往那遥远的天堂，飞过那阳光的午后，飞入那幽静的小院，飞向那摇椅的门廊，聆听那柔声呼唤的呢喃，沐浴那慈祥回望的目光……
外婆——，你看到了吗？我再也不孤单了啊——！
……
启西路上，三个白色身影穿梭于稀疏游荡的丧尸间，直奔学生二食堂而去。
“小东，咱们为啥不去一食堂？那边离行政楼更近啊！”
“就是啊小东哥，去二食堂还得把启明湖绕个大半圈。”
“兰昱、张力江，你们俩是真笨！虽然从行政楼上看不到启东路的状况，但是猜也能猜到，宿舍区的丧尸应该全在那一片，去一食堂纯粹是找死！”
“小东哥，可是我们有装备啊！”
“有装备有个屁用？只能慢行，还不能跑，那得什么时候才能穿过那么多丧尸？”
“着什么急啊，慢慢来呗？”
“兰昱，你真是猪脑子！你没看出来学姐的眼神里全是担忧吗？”
“看出来了呀，学姐一直都很关心我们的安全！”
“草，不跟你说，简直是傻子！力江！”
“学姐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，所以我们要加快速度了！”
“担心什……啊？不能吧？那不都是团委和学生会的人吗？”
“以前不会，但是现在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！”
“小东哥，那你怎么还出来？”
“不出来能怎么办？你看他们的人员成分了吧？有跆拳道社的金成光，还有学生会的那几个男生，我们能跟人家硬来吗？”
“那学姐不会被他们欺负吧？”
“这会儿应该还不会，因为他们要用学姐来换吃的！但吃饱喝足之后……可就不一定了！”
“我草！那我们还给他们弄吃的？”
“哼，他们要是老实，那就罢了！要是敢对学姐出手，我他妈弄死他们！”
“小东，你有办法了？”
“咱们这样……”
……
